怀刀似雪

*11单性转

*全文见评论

  

今天你可以来吗？我老公不在家，胜宽对着电话说，老公确实不在家，他不在家一个月了，外派出差，公司起步初期很忙哪哪都要他。不过无所谓，她乐意他不在家。

电话那头是胜宽的姘头，半年前认识的，那会儿她跟老公感情危机，想离婚，又害怕离婚的想法只是一时冲动，万一找不着喜欢的怎么办呢？万一后悔了怎么办呢？是有点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意思，没找到踏板前绝不上岸，未婚的不明白，等结婚就都懂了。老公以为胜宽只是周期性抑郁症，没理她，其实她好得很，纯粹是看着老公的脸抑郁。

姘头比老公大两岁，老公比她小一岁，胜宽跟姘头兄妹恋，跟老公姐弟恋，两恋交错，狎鸥亭最乐不思蜀的就是她。

有一个星期，老公周末回家，在家就待了两天，周六周日她扮成一个合格在家等外出丈夫归家的小妻子，老公说我好累，胜宽就帮他揉肩，老公说辛苦你了，这段时间来没时间陪你，她说没关系，撒浪嘿，他说你怎么了？胜宽说没怎么，心情好。因为你周一就滚蛋，心情怎么会不好？当然，后边这句她没说。 

周一早上老公出门，胜宽把他送到车库，目送他走远了就给姘头打了电话。哥哥，我好想你啊，她矫揉造作地嗲着嗓子说，老公是她弟弟，在姘头这儿她得过过做妹妹的瘾。他笑了，笑得很开心，可能是胜宽的语气确实好笑吧，他总是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发笑。

姘头说，你老公走了？她说嗯。他说等着吧，晚上来接你。晚上，还要等到晚上，现在可还是早上啊。不行，晚上还太久了，还有十几个小时才到晚上。胜宽又继续复读了一遍，哥哥，我真的很想你呀。他很讨嫌的鹦鹉学舌：欧巴、我真的很想你呀～让人讨厌的这一点他跟胜宽老公还真像。姘头说，真想还是假想？她说，你希望是真的还是假的？他说真的。胜宽说那就是真的。 

她问晚上是几点？姘头说，六点下班，在老板面前苟一小时假装一下奋斗批，八点来接你吧。八点，八点狗都盗梦空间了，胜宽说不行，太晚了八点。他说不是吧妹妹，我记得你凌晨三点才睡觉。她说费什么话？我的晚上从七点开始，七点钟必须到，不然三天之内杀了你。听完她的威胁他在电话那头噗嗤笑出来，好像胜宽的狠话在他看来非常幽默似的，好好，七点天才擦黑啊，我们七点就要开始做不为人道的事儿吗？胜宽顺势回忆了下那些不为人道的事儿，实在非常美妙。被窝还有刚才才去外地的老公的味道，这张床前脚她跟老公躺了，后脚跟姘头躺，这还不刺激？好吧，我可不敢三天内就没了小命，他说，等着，欧巴晚上来。

胜宽跟姘头的认识纯属偶然，毕竟她并不是个惯犯，结婚四年，她也只有他这一个姘头而已。

半年前李灿过生日，他要胜宽来前只告诉是普通的聚餐，没想到是个堪比八十大寿的大派对，二十四岁的李灿包了个傍山别墅，受邀名单从幼儿园同窗到大学同窗和仅待了一个月一起撒过尿的同事，总之没几个胜宽是认识的。李灿拿着话筒做寿星发言，回首他过去二十四年的人生如何跌宕起伏，越过今年他就将迈入半五十的行列，他走在人生边上，如何心潮澎湃思绪激荡，最后他展望了一下未来，表示希望在接下来的人生里干出番大事业。这都是些老生常谈的演讲了，胜宽与李灿是发小，结婚时他也当了她婚礼的司仪，套路都是换汤不换药，从小听到大，听得耳朵起茧。

周围的人群分成一堆一堆的小群体，大概是李灿的不同阶段的朋友们吧，可惜胜宽并不认识他们，也没有强挤进去攀谈的欲望。找不到群体归属感的她更加后悔来参加他的生日聚会，原本只是想换个地方散散心的，李灿的演讲后让她升起了股无名的悲伤，甚至产生了种想跳进眼前碧蓝的泳池沉进水底大哭的冲动。

姘头就是在这时出现的，不管他到底是不是读心专家真的洞悉了她心中所想，总之他的确满足了她当时的愿望，正当胜宽在泳池边emo想要跳进去大哭的时候，他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把她直接整个人一把撞进了水池里，池子比想象中要深，漂浮和水波使得她摇摇晃晃的，脚底没着落的感觉让胜宽很快就害怕了。她像只旱鸭子似的不断地扑棱着双臂，竭力让脸保持在水面上，啊西，西八！快来救我啊你这个狗崽子，胜宽一边扑腾一边大喊，然后她姘头跳了下来，拽着胜宽上了岸。

胜宽全身上下全都湿透了，白色的裙子紧紧贴在肉上，透出里面的内衣。他看了她一眼，给胜宽找了块浴巾裹上，看着咬牙切齿瑟瑟发抖的她非但没有说对不起，还胆大包天的对她这个已婚少妇说你好可爱。简直匪夷所思，胜宽说你就这么对刚被你撞进水的无辜受害者说话吗？他说我也是受害者，是别人推的我，而且你很可爱难道不是在夸你吗？这倒没错，她并不是不讲理的人，听到赞美没有发火的道理。胜宽说我当然知道我可爱，可爱这件事还用你说？

老公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也说她可爱，那时候她大学二年级，和老公去了同一个无聊教授开设的讲座，座位刚好是隔壁。讲座结束后，他一直跟在她的身后到食堂，坐下吃饭时胜宽才发现坐旁边的这个人长得跟讲座时的邻座好像，都是一张深邃的混血帅脸。他显得有点紧张，说你好我叫崔韩率，那个，刚刚我们见过面的，你还记得吧？其实她也很紧张，但是忍住了，只是矜持地点了点头，哦哦我记得你，朴教授的讲座。午饭他们吃了将近两个小时，一片泡菜胜宽几乎分成了三次吃，他们讨论那节冗长讲座的内容，分享关于新世代传媒发展的想法，谈话非常天马行空，一会儿谈到广告理论流派，一会儿又说起自己喜欢的电影，说到最后餐盘里实在没有东西可以够他们拖延了，她老公，那时他还不是胜宽老公，崔韩率说觉得她很可爱，然后要了她的电话号码，两个月后他们就开始谈恋爱了。

姘头没想到看起来挺乖的一个女孩会如此大言不惭，他相当不合时宜地拍着大腿哈哈大笑了，其实是很失礼的举动吧，但是胜宽却并不讨厌他的笑，反而绷紧的神经都仿佛放松了下来。他说看来我马屁拍到马背上了，那么好歹是锦上添花了，泳池小姐，你应该原谅我了吧？胜宽说，什么世道，受害者被撞进水里差点淹死，嫌疑人就游了三米把受害者捞起来，受害者还得给嫌疑人表彰吗？他笑得更开心了，侧着头看着她，眼睛亮亮的，真有趣，你是我见过最有趣的女孩。

她喜欢有趣这个评价，有趣比可爱多了一层内涵，胜宽也乐于做一个有趣的女孩。还在上学的时候，十次文艺汇演八次她都是主持人，在舞台上不计形象地扮出搞笑甚至滑稽的姿态逗大家发笑，李灿不忍直视地说夫胜宽，你可是个女孩啊。胜宽说女孩就不能搞笑了吗，搞笑是种天赋，还不是人人都能有呢。李灿说，话确实是这么说，但是你将丧失四年择偶权。她不信这个邪，而且也没兴趣为了讨男生的喜欢去做一个端庄甜美的淑女小姐，胜宽说等着吧，金三顺都有玄振轩，为什么我会没有呢？她用事实证明了李灿的错误判断，大学毕业一年后，崔韩率向她求了婚，他说她可爱、说她有趣、说胜宽是他遇见过世界上最特别的女孩，胜宽，你愿意嫁给我吗？她说我要考虑考虑，你怎么知道我就是最特别的呢？万一你以后遇到比我还特别的人呢？崔韩率说不会，你就是唯一一个。

最有趣是多有趣？胜宽忽然问，姘头说最有趣就是最有趣啊，best，你懂？胜宽没想到他会突然放出一个洋屁，大概是他长得真的很可爱吧，这让她特别想逗他玩，其实下水的时候她就看到他身材不错，至少有六块腹肌，但是脸却很幼，长得很像某种啮齿类动物。胜宽就说，best谁不懂啊，你不会不知道怎么拼吧？他做出吃惊的样子，best我知道啦！b e s t，你以为我是笨蛋啊？

胜宽和他两个争执一番，都忍不住笑出来，一个小学生都熟记默写的单词经由两个成年人之口显得十分无理荒谬。笑到后来胜宽转过身去故意不看他的脸，以免一看到就忍不住想笑，他拉着胜宽的手腕把她转回来，两个视线刚一对上就笑开了，简直笑到肚子痛。反应过来的时候胜宽已经在他的怀里，他呼出的气息热热的烘在她的脸颊上，姘头贴着她的耳朵说，我好喜欢你，不如当我女朋友吧。

后来胜宽才知道他其实是李灿大学时的社团学长，刚刚服完兵役回来，这次还是第一次参加李灿的生日聚会，偏偏这一次就遇上了她，他觉得是一种缘分。胜宽说你才跟我相处多久，就觉得跟我有缘分？他说，时间不重要，关键看感觉嘛。她嗤笑他，恐怕你有感觉的情况数不胜数吧。他信誓旦旦地说不是，这绝对是第一次。

第一次，夫胜宽想，人生有这么多个第一次，第一次可以冠以多少个无关紧要的事物之上？第一次恋爱，第一次失恋，第一次结婚，第一次告白，第一次心动，第一次一见钟情。她想起那天晚上昏暗的灯光，那个不堪回首的夜晚，那也是她人生其中的一个第一次。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甚至第一次和第二次之间相隔也并不会太久，那么第一次的价值在哪里呢？为什么总有人强调第一次的价值，做出一副很赏光的模样，仿佛接受了这个第一次的人需要感天动地与有荣焉，而随口而出的第一次是多么轻贱啊。有什么必要强调这样低廉的第一次呢？

姘头说你不信？我真的——他指了指远处在某个人堆里不知说什么话题神采飞扬的李灿，不信你去问李灿。胜宽摇摇头，不想再计较他的第一次是不是属实，也没有认真探究的必要，即便他的第一次是骗人的又怎么样呢？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

她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成为了权顺荣的女朋友。

  

【余下见平】